【偏心】
天氣真的涼了，該拿出上個冬季結束時，洗過的大圓床給珠珠睡。
但我猶豫整天，那是Tovi很喜歡的床，從前我都確保他先躺到，他不要才讓別貓去睡。
基本上他喜歡的任何東西，我都確保他先得到。
從來習慣偏心他，沒得偏的心很失落。
他去世那夜，把他安置在冷氣房之後，我便瞬速清理現場。
現場是指廚房和餐廳的地板，他最後的日子都只能躺在那裡，勉強走兩步。
我收起四周所有踏墊，本來買給他躺的，但他不要，後來變成我坐或脆在上面幫他按摩，擦臉，餵肉泥和牛奶。
把臨時為他做的低門檻廁所打包，放進垃圾袋。
收起為他多放的一組水碗和牛奶碗。
然後吸地，瘋狂拖地，消毒，忘記拖了幾遍。
還有一個小滕籃，裡面是(以為)他明天要吃的肉泥，幫他擦臉的化妝棉，給他梳臉毛的牙刷，各種梳子，他的止痛藥。
也不知道急什麼，我把餐廳和廚房清理得一塵不染，空蕩蕩的，好像沒事發生過一樣。
當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。
第二天一早聯絡寵物葬儀社，下午帶他冰凍的屍體去火化，捧著他溫溫的白骨回家。
花了一個下午攤開他的骨頭，細細檢視，放進為他挑選的密封玻璃罐。分出一點骨灰栽一盆新的銀杏木。
16年來他掉落讓我撿到的鬍子，從黑色到灰白的上百根，儲在一個玻璃培養皿。
我把鬍子培養皿、骨頭玻璃罐、新的Tovi銀杏木，和他最後一程蓋過的白布，洗淨摺好後，集中放在書桌的正前面。
左看右看，遠看近看，我跟自己說，不怕沒有了他，他就在我面前。
我又徹底打掃，洗床單，洗衣服，踏墊，逐樣逐樣，最終連沙發抱枕全都洗一遍。完整的新陳代謝，這樣就沒有Tovi曾經留下的生活痕跡了。只剩我案頭的他。
然後忽然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做。
我企圖管理思念。把它集中在小小一角。
多出本來照顧他的時間，慢慢補回工作和休息。也沒太過悲傷，只是很想獨處，不想跟人談這件事。
但我心知肚明，他喝剩那半瓶無乳糖牛奶仍在冰箱。就只剩下它是他專屬的。
我想過自己喝咖啡時用，但沒有。
前幾天開始告訴自己，該倒掉丟掉了。
但今天倒垃圾時還不想。也許明天吧，明天可以。
反正他喜歡的圓床都已經拿出來了。
對他再多的偏心也只能沒入心中一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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